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，如有雷同实属巧合。
1.
祁嘉选择做老师，源于中学时一篇作文。
那时祁嘉很自卑。家境不好，穿衣打扮跟不上潮流，被同学嘲笑“老土”。又不习惯县城水土，脸上一层又一层青春痘。关键她成绩也不好，即使很用功，成绩只在中下游徘徊。
那天老师布置一篇作文，《我和古人的邂逅》。别的同学写孔孟先贤，也有写帝王将相的。那时祁嘉在读《红楼梦》，别出心裁写自己和曹雪芹相遇，问他后四十回内容。
祁嘉的作文被评为范文，有想法有内涵，立意高洁。如果是中考肯定能拿高分。
寥寥的几句话，如一缕清风拨开祁嘉头顶的乌云，泻下一米阳光，照在几乎僵死的心上。
有了自信，祁嘉的语文成绩突飞猛进，其他科目也有了起色。丑小鸭只需几句中肯的鼓励，就变为耀眼的天鹅。
等到研究生毕业，祁嘉出版了三本小说和一本随笔集，名副其实的“才女”。大公司抛出橄榄枝，而祁嘉考取了教师从业资格证，在一所公立中学做了语文老师。
与周斌谈恋爱时，祁嘉明确表示，不想做全职太太，教书育人实现个人价值才是正途。周斌家境优渥，继承父亲留下的小外贸公司。虽说不情不愿，还是答应了祁嘉。
结婚前祁嘉只是语文老师，生下女儿休完产假，校长找她谈话，年轻人要勇挑重担云云。于是祁嘉做了初一三班的班主任。周斌听说后颇有微词，多那几百块，揽下多少麻烦事。
全年级五个班。四班五班是重点班，集合所有优质生源，任课老师心头肉；一班二班成绩虽差，但学生肯用功，守纪律，也是可造之材。只有三班，垃圾收容所，所有“非正常学生”都集中在这个班。
校长对祁嘉实言以告，你是新手班主任，一班二班交给你不放心，四班五班更是别想。只有三班，不要求你提高成绩，只要三班学生不闹事，不骚扰其他班级学生就行。
校长把三班比作草，但祁嘉立志要从草堆里寻出几株灵芝来。第一次家长会上，祁嘉颇为动容的对台下家长说，
“这个世界没有笨学生，只有不努力的学生和不上进的老师。我相信三班的学生不比其他班级的差。”
祁嘉的热血并没有得到家长的热烈响应。家长们私下吐槽这祁老师太年轻无经验，又刚做了母亲，学校派这样的人做班主任，谁也不是傻子。
祁嘉很快感受到家长们的抵触心理。要么破罐破摔对子女放任不管，要么花巨资上校外补习班，对学校课业不理不睬。几个小有背景的家长疏通关系，把子女拼命塞进一班二班。
2.
那天在办公室，教英语的应老师问祁嘉，你们班里有个叫吴诗芒的女生，她家长打电话到教育局把我投诉了，刚从校长室出来。
祁嘉吓了一跳，什么事竟然捅到上级主管部门？应老师一脸苦笑，这个叫吴诗芒的学生上课吃零食，被我批评几句，她家长就不依不饶了。说她女儿有胃病，医生嘱托少食多餐。
祁嘉笑出声来。这个女生高且丰腴，类似灭霸的身材。她要有胃病，美国队长肯定不信。
应老师说，以后这个学生就算上课吃唐僧肉，也不敢管了。
开学一个月，初一三班共接到13起投诉，都是吴诗芒家长打的电话。每科老师都背负几个投诉，投诉理由说来可笑。政治老师化浓妆，生物老师对学生冷淡，地理老师高大帅气，容易引发女学生情思，最可笑体育老师，偏瘦，退伍特种兵出身，说他病恹恹的，像个吸毒份子。
家长频繁投诉，教育局又不能不受理，最后校长也烦了，亲自找吴诗芒，让她家长收敛一点，老师也是人，也有缺点和不足。
吴诗芒比父母懂事，直言不讳告诉校长，我妈神经质好多年了，上次我爸买了别的牌子牙膏，我妈就怀疑我爸出轨，还大吵了一星期。
如果只有一个神经质家长，祁嘉还可应付。可现在奇葩家长越来越多，有学生感冒发烧，家长拿来五六种药，吩咐祁嘉“这三种每隔两小时服用一次，这种喷雾剂三小时喷一次，每天补足五杯水，老师多费心。”
已经初中生了，有能力照顾自己。家长一听就恼了，“我掏了学费，你作为班主任就有义务看管我家孩子。”祁嘉只辩白一句“班主任不是保姆”，彻底捅了家长心窝子，立刻掏出手机让祁嘉再说一遍，她要录下来放给校长听听。
祁嘉也懵圈，班主任不是保姆，这句话有问题吗？在这位家长认知里，真把班主任等同于雇佣的保姆了？
家长和祁嘉吵了起来，教政治的孙老师出面替祁嘉解围，三言两语哄走了奇葩家长。
孙老师比祁嘉大几岁。按校长初衷本来是他做初一三班班主任。怎奈孙老师死活不接，以辞职为要挟，这才忽悠了祁嘉接了烫手山芋。
孙老师向祁嘉传授经验，现在的家长不要脸居多，这还算好的。我带过一届高一住宿班，凌晨一点有家长打电话来，她家孩子便秘五天了，要我马上买一斤香蕉送到宿舍楼。我再三解释就是不听，扬言她儿子吃不到香蕉，找黑势力办我。
祁嘉问结果，孙老师说他把通话录了音，一大早找了校长。那个家长觉着自己挺有理，我以报警相威胁，这才勉强道了歉。
孙老师告诉祁嘉，现在的制度不合理，只有家长投诉老师的渠道，没有老师投诉家长的途径。有些家长把自己当消费者，什么过分要求都理直气壮。他们也不想想，全班40个学生，班主任就算铁打的也分身乏术。
所以呢，再碰到奇葩家长，能哄则哄能骗就骗，客客气气赶出门就是。那些奇葩要求不妨先答应，事后一句“对不起，我忘了，没时间”，他们总不能吃了你。碰到口吐芬芳的，手机录上音，找教务主任处理。要是运气好要动手的家长，恭喜你，带薪休假不要太爽哈。
3.
听完孙老师的“工作心得”，祁嘉内心很抵触。为人师表的教师，人类灵魂的工程师，倒像讹钱的小痞子。孙老师说，只能怪现行的教育制度有缺陷，责任向老师严重倾斜。学生是否成才，家庭占的因素其实更大。
祁嘉不认同孙老师的“敷衍理论”，可现实摆在面前，奇葩家长越来越多，个人精力终归有限，她也学着敷衍，行行行，好好好，转头就不理会。
祁嘉因为年轻，本就不受家长信任。又学会敷衍了事，投诉和不满灌满了校长耳朵。不过校长都置若罔闻。好容易忽悠祁嘉做了垃圾班班主任，过多的苛责和责难，祁嘉家境又不错，万一受不了辞职，烂摊子谁接手？
祁嘉家境的确不错。周斌的事业越做越大，完成两轮融资，都是著名风投公司领投，又开了两家分公司，计划五年内上市。
周斌忙事业，祁嘉忙教育，一岁多女儿由婆婆和保姆看管。小孩子体弱多病，一打针吃药就找妈。婆婆本就对祁嘉出去工作不满，孙女一哭闹就打电话，让祁嘉回家。
祁嘉身负班主任职责，就算没课也不敢轻易离开。婆婆就打电话给儿子。周斌知道祁嘉性格，好几次丢下客户和重要会议回家管女儿。投资人知道后颇为不满。
面对母亲和投资人双重压力，周斌难免对祁嘉抱怨一二。祁嘉在学校受家长刁难，回家不但得不到老公体谅，反而招来埋怨。两个人都觉着自己委屈。
祁嘉质问周斌，婚前说好的，我不做全职太太，你为什么出尔反尔？
周斌说，那时候公司小，我有精力照顾家庭。现在形势变了，女儿离不开你，生意大了我也照顾不到家里。形势变人也要跟着变，不能墨守成规。
经过几天争吵冷战再到和好，双方各让一步。此时距离暑假只有两个月时间，祁嘉答应周斌，初二开学卸任班主任，只保留语文老师，留出时间照顾女儿。
祁嘉找校长阐明情况，校长是个老滑头，对祁嘉说，你去找人当这个班主任，只要有人愿意接，即使门卫保安我都同意。
祁嘉这才明白“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”。平时聚个餐组织一日游，同事关系都不错。自从传出风声，各科老师躲着祁嘉走。祁嘉开车上下班，过去常有同事来蹭车，现在请人家来坐不肯。
那天教数学的秦老师坐电梯到八楼，轿厢门关闭的最后一秒，祁嘉像一只老鼠钻了进来。秦老师见鬼一样，揿下开门键躲出去。又怕伤了祁嘉面子，只说自己太胖了，走楼梯减肥。
祁嘉找不到接盘侠，周斌说辞职算了，我养你。被祁嘉抛来的白眼吓了一跳，再也不敢说辞职的话题。
4
祁嘉不是圣人，对学生的感情抵不过舐犊情深。但是祁嘉心有感念，自己就是由差生变为优等生的，假如不是那篇作文和几句由衷表扬，自己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。
之所以做老师，接手垃圾班，就是希望在自己影响下改变更多学生的命运。
经过一年了解，祁嘉摸清每个学生的特点，大多数的确无药可救自甘堕落，家长也基本放弃。但是也有十几个学生处在沉沦边缘，只要努努力还是大有希望。
周斌说祁嘉有圣母情结。校长对垃圾班没有成绩要求，但祁嘉召集可造之材的家长开会，告诉他们，接下来的时间我会严格要求你们的孩子，并用自己的故事激励学生和家长。
有一个叫居敏的女生，让祁嘉看到自己过去的影子。自卑敏感，又瘦又小，但是对《红楼梦》如数家珍，一字不差的背诵《葬花吟》和《秋窗风雨夕》。
居敏家境不好，父母有重男轻女思想。只供养她到初中毕业，然后送她去学美甲。
祁嘉圣母心爆表，暑假里几次家访。毕竟是亲生父母，也希望女儿有个好未来。祁嘉和他们说定，只要居敏考取差不多的高中，就供养她到大学。
初二新学期，祁嘉卸任班主任的消息传开，居敏对祁嘉说，老师如果不当班主任，我也不想上学了。
圣母心祁嘉当时就掉了泪，再也没提卸任的事。
祁嘉向各科老师打了招呼，对那几位可用之才多上心。“我们虽然是垃圾班，万一飞出几个金凤凰呢”。老师们理解祁嘉的心情，把他们当重点班学生看待，课上勤提问课下勤观照，时常叫来办公室开小灶。
这样一来，自我放弃的差生不干了。这些差生家长默许自家孩子逃学打架翘课打游戏，却不允许搞差别对待。几个家长联合起来，找校长讨说法。
“都是一个班的学生，凭什么给那个私下补课？我们孩子成绩是差些，没有受教育的权利了？”
“学校分重点班非重点班，我们理解。可是一个班分三六九等有偏有向的，我们不服。”
“要补课大家都补，不补都别补，这才公平公正。”
校长心里明镜似的，这些家长就是心理扭曲，见不得别人好。比如一条船要沉没，几个水性好的可以逃生，那些难逃一死的人出于嫉妒，一定会死死拖住那些人，非大家一起做鱼食不可。
校长瞧不起这些家长，又不能不处理，只能让各科老师收敛些，不要太明显。还打算把这些有希望的学生调入一班二班去，脱离污秽之地。这下差生家长更激烈了，只没把校长室砸了。
更有家长直言，干脆取消重点非重点之分，抽签重新分班，平衡教育资源。
事情发展到最后，祁嘉作为班主任公开道歉，背负一个不大不小的处分。
事后，祁嘉把这些有希望的学生召集起来，在自家吃了一顿饭。哭着对他们说，老师已经尽力了，没有过多的资源向你们倾斜，只能靠自己努力了。
5
祁嘉的付出有目共睹，这些有希望的学生憋着一股劲，显示出重点班才有的学习热情，几次月考成绩显眼。尤其是居敏，表现出过人的文学天赋，时常在当地报纸副刊发表“豆腐块”，文字辛辣有力量。
祁嘉看到希望心生欢喜，然而没过多久，一个叫张华林的学生，终结了祁嘉的梦想。
张华林是初二下学期调来的，据说家庭背景深厚，通过市教委直接来的学校。本想进重点班，被校长生生顶回去，分在三班。
祁嘉看了他过去的成绩单，用“惨不忍睹”都不足以形容。用校长的话说，教室里养个猴，都比他成绩高些。
张华林在其他学校不用功，来新环境照样我行我素。反正三班的差生足够多，不在乎他一个。
然而祁嘉小瞧了张华林。之所以被原学校勒令退学，不仅仅在于翘课逃学，而是频繁的骚扰同学，扰乱教学秩序。如果只在座位上打游戏刷手机，断不会闹到换校的地步。
那天祁嘉在办公室写教案，班长闯进来，说老师你去看看吧，张华林杀人了。
祁嘉吓得花容失色，逃命似的冲进教室。年级组长和几个老师先他一步，张华林嬉皮笑脸满不在乎“不就是烧她几根头发嘛，至于大惊小怪的。”
不远处，一个女生全身湿透，不知谁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，犹自瑟瑟发抖，半是寒冷半是恐惧。
女生姓蔡，平时胆小怕事不爱说话，但是人很漂亮，身体已经发育。几个女老师私下说，这个女生长大后一定是个大美女，昭和美人田中裕子那个级别的。
蔡女生座位离张华林很远，据班长说，刚才是自习，张华林和蔡女生后面的学生换了座位，无故骚扰人家。
蔡女生本就胆小，不说话一次次忍让。张华林得寸进尺，用打火机燎女生长发。蔡女生闻到异味，回头看自己头发燃起火苗，惊慌失措的甩头，火苗又点燃身上的衣服。幸亏地理老师从旁经过，端来一盆凉水劈头盖脸浇下去，化解危机。
祁嘉又惊又怕，万一蔡女生烧伤或者教室酿成火灾，作为班主任也承担相应责任。
祁嘉打电话叫来双方家长，商讨后续事宜。张华林父母离异，跟着父亲生活。张父姗姗来迟不过态度很好，自己儿子什么德行他最清楚。
蔡女生家长本来憋了一肚子怒火，被张父三言两语轻松化解。因为张父提了一个很高的赔偿金额，足够蔡家破涕为笑。
祁嘉看蔡女生父母脸上的表情，好像在说，自家女儿被张公子青睐，实属三生有幸祖坟冒青烟。恨不得定个娃娃亲之类。
祁嘉本想借机赶走张华林，没想到张家有超能力，超级有钱的能力。
6.
祁嘉在学校，被张华林和一群坏学生搞得焦头烂额。在家也不轻松，状况百出应接不暇，主要矛盾集中在婆媳关系上。
周斌母亲一辈子没有出去工作，骨子里认为祁嘉也应该在家相夫教子。不过现在的年轻人个性自由，长辈们做不得主，发牢骚罢了。
国庆小长假不久，祁嘉发觉自己意外怀孕了。她不想要这个孩子，一来有了女儿，二来想把这个班带到初中毕业，第三个原因，也是最主要原因，如果生下这个孩子，婆婆一定不会让自己再出来工作。
祁嘉找周斌商量。此时正忙于D轮融资，顾不得家里的事，一句“你看着办”表明自己态度，又特意叮嘱“堕胎别让我妈知道。”
周斌母亲虽然对孙女百般疼爱，骨子里还是有“重男轻女”思想。周家家大业大，以后偌大产业给了孙女婿，终究“意难平”。
祁嘉瞒着婆婆做了引产手术，大夫说是个男孩，可惜了。术后在家休养，只说身体不适。婆婆从祁嘉身体状况和吃的药品里嗅出端倪。祁嘉断然否认，老人家就问儿子。周斌从小惧母，不敢隐瞒说了实话。
老太太一言不发回了屋，没听到哭泣和咒骂。就在祁嘉周斌松口气时，第二天老人竟然失踪了，手机关机，找遍亲戚朋友也无果。
周斌的融资进入最关键时期，投资人让他准备审计材料。周斌对着手机大吼大叫，“去你的狗屁融资，我妈找不到，我也不活了。”
周斌把怒气转嫁到祁嘉身上。是她自作主张打掉孩子，祁嘉想说是你同意的，又不敢说。她清楚周斌脾气，这话只能让矛盾更加剧，先找到婆婆再说。
两天后找到老人，昏倒在周斌父亲墓碑前，身体极度衰弱却不肯吃东西。周斌拉着祁嘉跪在母亲床前赔罪，孙女端着一碗米粥，“奶奶吃粥粥。”
观看本章后续内容，请购买专栏
